参×扶正胶囊进货价为每盒45元，但服务部转手卖给客户时每盒却要收取370元
文/晓宇
通过各种宣传手段片面夸大普通药物的功效，进而以数倍的高价向老年人出售以牟取暴利，江苏省南京市一保健信息咨询服务部因涉嫌诈骗被查处，该服务部老总及十余名员工分别被法院以诈骗罪判处徒刑和罚金。
对于保健药品健康人无需刻意服用。（图 / VCG）
谋划“神药”骗局，欺诈老年人
问：“你的客户都是些什么人？”答：“年龄50岁以上的老年人居多。”问：“为什么要面向老年人？”答：“因为他们身体都有病，而且他们容易接受这种免费送书加咨询的推销方式。”问：“你们售卖的药物能像你们对外宣传的那样治好高血压、糖尿病、心脑血管等疾病吗？”答：“不能。”
该案查办过程中，主犯贾仰卫在回答办案人员上述问题时作出了这样的回答，这提醒广大老年人，特别是患有各种慢性病的老年人要提高警惕，谨防陷入不法分子专门利用老年人身体和心理上的一些缺陷，通过夸大普通药物的疗效而设置的药品销售骗局。
1979年出生的贾仰卫是山东菏泽市人，贾仰卫只有高中文化，早年在企业跑过药品销售业务，对药品销售行业有了一定的了解。2016年的时候，贾仰卫决定自己创业，并选择在自己熟悉的药品销售行业发展。
客观地说，贾仰卫选择自主创业并没有错，只是他在为自己设计企业经营方式时步入了歧途，并最终选择了一条以夸大普通药物疗效而专门诈骗老年人的不归之路。
应该说，贾仰卫早年的医药销售不是白干的，他也因此积累了一些药品销售的经验。经过多年的研究观察，贾仰卫发现，中成药的治疗范围大多写得比较宽泛，不像西药那么具体明确，从而为其通过夸大疗效的方式推销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于是，贾仰卫在2016年10月成立南京市秦淮区元气旺保健信息咨询服务部（以下简称服务部）时，就将该企业销售的药品精准定位为中成药。具体销售何种中成药呢？为此，贾仰卫先期也做足了功课，其专门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网站上查询药品信息，重点搜索一些调理身体的中成药。贾仰卫最终选择了优阳参×扶正胶囊，其称之所以选择该款药品作为销售对象，主要源自自己的家乡情结，因为这款药的生产厂家是山东鲁抗集团旗下的青海鲁抗厂。
普通中年妇女化身“医学专家”
确定了经营思路后，贾仰卫就开始四处招兵买马，先是把自己的侄子贾某臣招至麾下，扮演具体负责人的角色。拿贾某臣的话来说，其在公司算个小负责人，主要负责仓库管理，对内员工的宣传资料发放、工资发放等。按照工作安排，贾某臣每周会召集员工开会，专门督促考勤到岗，与客户通话时长等，偶尔还会布置一下卖药的活动方案。员工周某和刘某均是公司的文员，主要负责公司的业绩统计、考勤统计、业务员通话时长统计等工作，以及有关行政事务等。服务部共有9名业务员，主要负责和客户联系，推销药品。
有意思的是，服务部招聘来的业务员大多是一些南京当地的中年妇女，有熟人介绍的，也有从赶集网和“58同城”上招聘来的。这些人都不是医生，也没有学过医，但却都被服务部包装成“医学专家”，他们对外均自称为“健康咨询老师”。“自称自己是‘老师’，可以显得自己在中医疾病这方面了解得多，让老年人加深信任。”贾某臣供述称。
显然，与自称老师相比，自称医生更具有专业性，更容易迷惑客户，那为什么服务部不规定业务员自称医生呢？原来，这是贾仰卫反侦查的一个策略。贾仰卫具有一定的养老诈骗反侦查能力，其之所以规定业务员对外自称老师，而不自称医生，是因为他曾对外地养老诈骗的案例进行过研究，其发现这些案例中的不法分子都是直接冒充医生的，因此他就故意不踩这个高压线，让业务员改称“老师”。
把普通业务员包装成“医学专家”，进而游说老年人购买药品，是贾仰卫事先策划好的一个经营之道。但既然业务员都没有医学知识，并非专业人士，那么他们怎么在客户面前充当“医学专家”，怎么给老年人讲解疾病、中医知识、药品理论呢。这个难题并没有难倒贾仰卫，他在成立服务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即自行编写书籍，由业务员按照书籍中的介绍向客户进行解答和营销，而业务员跟客户讲解的内容，只是类似于中医问诊，相关的问题大多都可以从贾仰卫编写的书籍中找到答案。
为了编写书籍，贾仰卫也颇动了一番脑筋，可谓是做足了功课，而所谓的编写其实也不是他自己写出来的，而是在网上到处抄袭，东拼西凑而成的一本书。贾仰卫供述称，其通过网络查找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治疗相关文章后进行剪切、拼接，并编辑成《慢性病如何做到不吃药、少吃药》《毒清百病消》等以书籍、文章为表现形式的宣传册，用以介绍服务部主打销售宣传的参×扶正胶囊的疗效。
在被问及《慢性病如何做到不吃药、少吃药》是如何编写出来的时，贾仰卫表示，这本书是其在网站上用优阳参×扶正胶囊的每种药材的关键词进行搜索，把搜出来的文章复制下来后进行拼凑改编。此外，他还要把从电视上看到的一些中医知识拼进去，整理成文章，最后再把优阳参×扶正胶囊套进去，称这个药能治很多种病。
联系货源后再用话术寻找客户
由于服务部是转手售卖现成的药品，因此首先必须先联系药品的货源。贾仰卫供述称，2019年前后，其通过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网站上看到了优阳参×扶正胶囊之后，经过查询，获悉这款药是青海鲁抗厂生产的，青海鲁抗厂的下游有一个叫河南省民×医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民×药业）的批发商，其又通过询问民×药业，了解到民×药业下面还有一个叫青岛道×阁医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道×阁公司）的零售商。
于是，贾仰卫就主动与道×阁公司对接，道×阁公司表示，他们可以从民×药业进货（优阳参×扶正胶囊），并直接帮贾仰卫发货，但需收取销售额3%的服务费，其同意并与道×阁公司一直保持这种合作关系。其间，贾仰卫也曾主动与民×药业联系过，直接从该厂采购了一些药品。
联系到货源后，贾仰卫便开始组织服务部的业务员四处招徕客户。服务部推销药品的营销流程主要有三个步骤，先是针对不特定的人投放广告或发放宣传册，吸引潜在客户；在客户主动联系后，便安排业务员跟进，并按照既定话术游说客户，通过夸大病情及后果的方法让客户产生“彻底治疗”的冲动；最后在客户咨询药方时，通过夸大疗效及有优惠活动的方法，借机推荐客户购买服务部销售的药品。
服务部甫一成立，就陆续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推销服务部主打销售宣传的参×扶正胶囊，并在广告下面留下服务部的联系方式。此外，服务部还专门雇用人员在菜场、小区路口等地向中老年人发放印有服务部电话的宣传单，以招徕客户。
如果有人在看到宣传资料后，主动打电话询问，工作人员就会向其索要联系地址，然后给其寄送《慢性病如何做到不吃药、少吃药》《毒清百病消》这几本宣传册。
为增加宣传推广的效果，更多地发展客户，服务部还在贾仰卫的主导下制定了专门的话术。客户收到宣传册后，服务部就会安排业务员打电话回访客户。业务员自称其是健康指导老师，询问对方有哪方面的生理疾病，然后根据客户的需求让其查阅宣传册上相应的页数，从而让客户通过服务部发放的宣传册了解自己疾病的相关情况。
恐吓式的宣传策略
为了提升客户的购买意愿，服务部制定的话术中采取了恐吓式的宣传策略。即由业务员故意夸大患者病情，然后再告诉客户称高血压、糖尿病这类病很严重，如果长期不治疗会产生并发症，严重的还会导致死亡。
按照业务员的宣传口径，但凡宣传册上写的疾病，参×扶正胶囊都可以治疗，这就为业务员下一步推销参×扶正胶囊埋下了伏笔。如果客户经业务员游说后表达了想购买的意向，但却犹豫不决时，业务员就会向其宣传称现在正好有活动，买两盒送两盒，而且是货到付款。一些客户一听说花一份的钱可以得到两份货，觉得划算，于是纷纷付款购买业务员推荐的参×扶正胶囊等药品。
服务部主要销售参×扶正胶囊，具体的销售流程是，如果成功开单了，服务部就把单子直接发给道×阁公司，由道×阁公司发货，客户直接将货款支付给道×阁公司，最后道×阁公司在扣除药的成本及服务费、快递费后，直接把剩余的利润转账给服务部。
服务部要通过转手售卖其进货的药品赚钱，自然得加价售卖，从而赚取差价，那么服务部在售卖过程中赚取了多少比例的差价呢，贾某臣案发后的供述让人吃惊不小，其称参×扶正胶囊进货价为每盒45元，但服务部转手卖给客户时每盒却要收取370元。因此参×扶正胶囊进货销售差价为325元，是实际销售价格的8倍多。服务部售卖的冻×蜂王浆胶囊、鹿×培元胶囊、肝×安糖浆的进货价与销售价的差价均为300余元，分别是销售价格的2.6倍、2.6倍和3.8倍。
如此高的价格，会不会引起客户的怀疑呢？贾某臣供述称，服务部一般都是通过线下销售，网上不售卖，所以很少有客户了解真正价格，业务员糊弄客户比较容易。当然，也会有较真的客户质疑服务部售卖的药品价格过高，这时业务员就会强调服务部售卖的参×扶正胶囊等药品与普通药物有不同的疗效，声称这些药都是针对老年人的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等慢性病研制出来的特效药，且能确保治愈。
按照服务部的规定，贾仰卫和贾某臣每月底薪都是6000元，贾仰卫年底还享受10%的利润分红。其他员工底薪为每月3000元，并按销售额的5%享受提成。
案发后，在回答办案人员提出的“参×扶正胶囊既然没有这个功能，你为什么要在宣传册里这么宣传？”的问题时，贾仰卫的回答耐人寻味，其称一是因为参×扶正胶囊虽然没有治疗这些疾病的功能，但是它也是药，也能调养身体，吃了对身体没有坏处，二是因为这么宣传的话，顾客会觉得这个药能治好高血压、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他们会愿意消费买单，说白了就是为了把药卖出去，为了赚钱。
12名案犯悉数获刑
贾仰卫、贾某臣等12人于2022年7月13日被刑事拘留或取保候审，被告人贾仰卫于8月19日被逮捕。
2022年11月23日及2023年4月25日，检察机关分别起诉指控贾仰卫及贾某臣等12名被告人犯诈骗罪，向江苏省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以下简称新北区法院）提起公诉，新北区法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
新北区法院经审理查明：2016年10月24日，贾仰卫成立服务部销售中成药品，并招聘被告人贾某臣等人作为服务部员工。其中，被告人贾某臣负责仓库管理、宣传资料发放、考勤统计，被告人刘某英负责客户数据的分配、部分业务员的绩效考核以及售后服务，被告人高某云等9人作为业务员负责向客户推销药品。
2019年起，贾仰卫从道×阁公司、民×药业以每盒人民币45元的价格购进优阳参×扶正胶囊，并通过网络查找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治疗相关文章后进行剪切、拼接、编辑成《慢性病如何做到不吃药、少吃药》等报刊、书籍介绍该胶囊疗效，同时雇用人员在菜场、小区路口等地向中老年人发放印有服务部电话的宣传单。
待中老年人拨打电话咨询时，服务部文员记录咨询人员的联系方式、住址，由贾仰卫邮寄前述报刊、书籍等材料，被告人刘某英将咨询人员相关数据分配给业务员，由业务员跟进推销药品。被告人高某云等人依据《慢性病如何做到不吃药、少吃药》等报刊、书籍的内容进行销售。
上述报刊、书籍宣称优阳参×扶正胶囊能够根治高血压、糖尿病等十余种慢性病及其并发症。但该胶囊系非处方中成药，仅具有扶正固本、滋阴助阳的功效，主治神疲乏力、头晕耳鸣、健忘失眠、腰膝酸痛、夜尿频多。
被告人贾某臣等人在明知该胶囊无法根治慢性病的情况下，仍然按照贾仰卫的要求邮寄材料、分配数据、冒充健康老师对中老年人进行电话问诊，并通过夸大慢性病发病风险、后果的方式，诱使中老年人以每盒人民币370元至740元的价格购买优阳参×扶正胶囊。2019年至2022年，贾仰卫等人采用上述方式骗得被害人陈某某等37人共计人民币155070元。
新北区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贾仰卫、贾某臣等人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他人财物，其行为已构成诈骗罪，且系共同犯罪。其中，被告人贾仰卫、贾某臣诈骗数额巨大，刘某英等11名被告人诈骗数额较大。
2023年1月18日，新北区法院对被告人贾仰卫案作出一审判决，以被告人贾仰卫犯诈骗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
2023年8月7日，新北区法院对外公布被告人贾某臣等12名被告人一审判决结果，贾某臣被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并处罚金人民币50万元；刘某英等11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至拘役五个月不等的刑罚，并被宣告缓刑，并处人民币三万八千元至八千元不等的罚金。
一审宣判后，各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诉，一审判决已生效。
（除贾仰卫外，文中其余人物均为化名）
文章来源：《法制与新闻》杂志2024年3月下期
